有一種很有趣的書,一種閱讀方式,是我們還沒提到的。我們用“經書"來稱呼這種書,如果傳統一點,我們可能會稱作“圣"或“神書”。但是今天這樣的稱呼除了在某些這類書上還用得著之外,已經不適用于所有這類書籍了。
一個最基本的例子就是《圣經》。這本書不是被當作文學作品來讀,而是被當作神的話語來讀。
經書的范圍不只這些明顯的例子。任何一個機構—教會、政黨或社會—在其他的功能之外,如果(1)有教育的功能,(2)有一套要教育的課本,(3)有一群虔誠又順服的成員,那么屬于這類組織的成員在閱讀的時候都會必恭必敬。他們不會,也不能質疑這些對他們而言就是“經書”的書籍的權威與正確的
閱讀方法。信仰使得這些信徒根本不會發現“神圣的”經書中的錯誤,更別提要找出其中道理不通的地方。
正統的猶太人是以這樣的態度來閱讀《舊約》的;基督徒則是這樣閱讀《新約》;回教徒是這樣讀《古蘭經》;馬克思主義信徒則是這樣閱讀馬克思或列寧的作品,有時看政治氣候的轉變,也會這樣讀斯大林的作品;弗洛伊德心理學的信徒就是這樣讀弗洛伊德的;美國的陸軍軍官是這樣讀步兵手冊的。你自己也可以想出更多的例子。
事實上,對大多數人來說,就算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在閱讀某些必須要當作經典的作品時,也是抱著這種心態來讀的。一位準律師為了通過律師考試,一定要用虔敬的心來閱讀某些特定的教材,才能在考試中贏得高分。對醫生或其他專業人士來說也都是如此。事實上,對大多數人來說,還在學生時代時,我們都會依照教授的說法,“虔誠地”閱讀教科書。(當然,并不是所有的教授都會把跟他唱反調的學生判為不及格!)
這種閱讀的特質,我們或許可以用“正統”兩個字來概括。這兩個字幾乎是放諸四海皆準的,在英文中,“正統”原始的字根來自希臘文,意思是“正確觀點”。這類作品是一本或惟一的一本正確的讀物,閱讀任何其他的作品都會帶來危機,從考試失去高分到靈魂遭天譴都有可能。這樣的特質是有義務性的。
一個忠誠的讀者在閱讀經書時,有義務要從中找到意義,并能從其他的“事實”中舉證其真實性。如果他自己不能這么做,他就有義務去找能做到的人。這個人可能是牧師或祭司,或是黨派中的上級指導者,或是他的教授。在任何狀況中,他都必須接受對方提供給他的解決之道。他的閱讀基本上是沒有自由可言的,相對地,他也會獲得閱讀其他書所沒有的一種滿足感當作回報。
其實我們該停止了!閱讀《圣經》的問題,如果你相信那是神的話語,是閱讀領域中最困難的一個問題。有關如何閱讀《圣經》的書,加起來比所有其他指導閱讀的書的總和還多。所謂上帝的話語,是人類所能閱讀的作品中最困難的一種,而如果你真的相信那是上帝的話語,對你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一種。信徒閱讀這本書要付出的努力和難度成正比,至少在歐洲的傳統中,《圣經》是一本有多重意義的書,在所有的書籍中,那不只是讀者最廣泛,同時也是被最仔細地閱讀的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