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歷史書更接近小說,而非科學,但仍然能像閱讀論說性作品一樣來閱讀,也應該如此閱讀。因此,在閱讀歷史時,我們也要像閱讀論說性作品一樣,提出基本的問題。因為歷史的特性,我們要提出的問題有點不同,所期待的答案也稍微不同。
第一個問題關心的是,每一本歷史書都有一個特殊而且有限定范圍的主題。令人驚訝的是,通常讀者很容易就看出這樣的主題,不過,不見得會仔細到看出作者為自己所設定的范圍。
一本美國內戰的書,固然不是在談19世紀的世界史,可能也不涉及1860年代的美國西部史。雖然不應該,但它可能還是把當年的教育狀況,美國西部拓荒的歷史或美國人爭取自由的過程都略過不提。因此,如果我們要把歷史讀好,我們就要弄清楚這本書在談什么,沒有談到的又是什么。當然,如果我們要批評這本書,我們一定要知道它沒談到的是什么,一位作者不該因為他沒有做到他根本就沒想做的事情而受到指責。
根據第二個問題,歷史書在說一個故事,而這個故事當然是發生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里。一般的綱要架構因此決定下來了,用不著我們去搜尋,但是說故事的方法有很多種,我們一定要知道這位作者是用什么方法來說故事的。他將整本書依照年代、時期或世代區分為不同的章節?還是按照其他的規則定出章節?他是不是在這一章中談那個時期的經濟歷史,而在別章中談戰爭、宗教運動與文學作品的產生?其中哪一個對他來說最重要?
如果我們能找出這些,如果我們能從他的故事章節中發現他最重視的部分,我們就能更了解他,我們可能不同意他對這件事的觀點,但我們仍然能從他身上學到東西。
批評歷史有兩種方式。我們可以批評—但永遠要在我們完全了解書中的意義之后—這本歷史書不夠逼真。也許我們覺得,人們就是不會像那樣行動的。就算歷史學家提供出資料來源,就算我們知道這些是相關的事實,我們仍然覺得他誤解了史實,他的判斷失真,或是他無法掌握人性或人類的事物。譬如,我們對一些老一輩歷史學家的作品中沒有包括經濟事務,就可能會有這種感覺,對另一些書中所描述的一些大公無私,有太多高貴情操的“英雄”人物,我們也會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另一方面,我們會認為—尤其是我們對這方面的主題有特殊研究時—作者誤用了資料。我們發現他竟然沒有讀過我們曾經讀過的某本書時,會有點生氣的感覺,他對這件事所掌握的知識可能是錯誤的。在這種狀況下,他寫的就不是一本好的歷史書。我們希望一位歷史學家有完備知識。
第一種批評比較重要。一個好的歷史學家要能兼具說故事的人與科學家的能力,他必須像某些目擊者或作家說一些事情確實發生過一樣,知道一些事情就是可能發生過。
關于最后一個問題:這與我何干?可能沒有任何文學作品能像歷史一樣影響人類的行為。諷刺文學及烏托邦主義的哲學對人類的影響不大。我們確實希望這個世界更好,但是我們很少會被一些只會挖苦現實,只是區別出理想與現實的差異這類作者的忠告所感動,歷史告訴我們人類過去所做的事,也經常引導我們作改變,嘗試表現出更好的自我。
一般來說,政治家接受歷史的訓練會比其他的訓練還要收獲良多,歷史會建議一些可行性,因為那是以前的人已經做過的事,既然是做過的事,就可能再做一次—或是可以避免再做。
因此,“與我何干”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于實務面,也就是你的政治行為面,這也是為什么說要把歷史書讀好是非常重要的。不幸的是,政治領導人物固然經常根據歷史知識來采取行動,但卻還不夠,這個世界已經變得很渺小又危機四伏,每個人都該開始把歷史讀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