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怎樣改變著人們的學習和記憶,是如今的一個熱門研究領域,讓我們先從谷歌效應談起。
2011年,哈佛大學的丹尼爾•韋格納發起了一項實驗,給志愿者看了一份含有40樁瑣事的清單——就是一些短句,如“鴕鳥的眼睛比腦子大”。按照指示,每人要把所有這40句話輸入計算機,一半的志愿者被要求記住這些事實,而另一半沒有被這樣要求。此外,有一半的人了解自己的工作將存儲在計算機上,而另一半則被告知任務完成后輸入內容會被即刻清除。
隨后,志愿者接受了跟所輸入事實相關的測驗。按指示被要求記住信息的人得分并不比另一半人更好,但那些認為自己的工作很快就會被清除的人得分就比另一半人高得多。因此,分數高低與是否試圖記住事實無關。
作家普魯斯特不是第一個提出記憶是一團謎的人。我們記得他在小說里寫到,瑪德琳知道小蛋糕要泡在茶里,卻忘記了許多有更大影響的經驗與事實。有意識的思維對記住哪些事、忘記哪些事沒有太多選擇權。沒有人會主動忘掉客戶的名字,也不會永遠記住一段悅耳的流行歌曲的歌詞,但它就那么發生了。
韋格納的實驗結果與一套實用主義的記憶體系是一致的。人不可能記得住所有事。無須有意識地干預,大腦會自然地
對記憶進行分類。顯然,大腦能認識到,對容易獲取的信息沒太多必要都存儲起來(在需要知道鴕鳥眼球有多大之前,你恐怕要等上很長時間)。因此,人們以為事實被歸檔了,其實事實大多被遺忘了。這種現象現在有了名字——谷歌效應,意思是能在網上找到的信息,大腦會自動遺忘。
谷歌效應帶來了一些有趣也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其一,是我們對Snapchat和Confide等應用程序中發送的信息(照片或文字閱后即焚),可能比短信或電郵的信息記得更清楚。如果這是真的,Snapchat“酒后胡言亂語”的設計用意就白費心思了。
如果你把谷歌效應推導至最荒謬的頂點,自拍就會導致健忘。2013年,費爾菲爾德大學的琳達•亨克爾進行的一項研究指向了上述問題。亨克爾注意到,博物館的游客癡迷于用手機拍攝藝術品,但對觀賞畫作本身的興趣卻越來越低。
于是,她在費爾菲爾德大學的貝拉明藝術博物館進行了一個實驗。在本科生參觀博物館時,他們要按照預先指示去觀賞特定的畫作。依照實驗設計,有些人要拍下畫作,有些人只簡單做筆記。第二天,亨克爾詢問兩組學生對畫作本身的了解情況,發現拍照的學生在辨別畫作、回憶細節等方面都表現較差。
我們無意識記憶的管理者顯然必須意識到,如今喚醒事實的速度究竟有多快,途徑究竟有多便捷。寬帶網絡為我們創造出一種新的學習和記憶機制:更少記憶,更快
遺忘。過不了幾年,我們大概全都會穿戴能全天候拍攝視頻流的設備了,而社交媒體會讓我們全都患上健忘癥嗎?這也許是一個讓我們值得擔心的問題。